關於潛意識,弗洛伊德認為,“以理性意識為中心的精神生活圖畫是自欺欺人,心裡的基本部分和基本力量來自於鮮為人知的潛意識領域。任何意識起作用的地方都暗自受到潛意識的纏繞。”而關於夢,弗洛伊德說,“夢的分析看作是理解和接近人的潛意識的一個重要途徑”。以弗洛伊德“夢的解析”為藍本,通過夢境探尋人的深層潛意識為目的的心理懸疑影片,2010年有一部無法逾越的經典《盜夢空間》,而在4年後,國內也終有一部驚艷之作——《催眠大師》。
  兩部影片都運用了電影的多層敘事結構以及夢境世界的構建與拆解,併在現實與虛構的夢境之間推動情節發展。於是《催眠大師》一上映,不少網民又拿出近幾年常用的抄襲理論,認為《催眠大師》是盜版《盜夢空間》。而我以下想說的,卻是兩部影片的不同之處,以及透過兩部影片看到的好萊塢大製作電影與中國小投資電影的幾點差異。
  一、故事內容及精神內核
  兩部影片最大的不同,即是故事內容的不同,這也是我看過《催眠大師》後想為它“正名”的原因所在。《盜夢空間》主要講述的是一個高級盜夢師如何剋服重重困難為自己洗脫罪名,最後與家人團聚的故事。而《催眠大師》講述的則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催眠大師反被他的“患者”催眠,最後面對自我、精神救贖的故事。前者是“主動造夢”,後者是“被動催眠”,前者的劇情高潮在於造夢與盜夢過程中的一系列驚心動魄的挑戰,而後者的劇情高潮在於催眠與被催眠的角色反轉和真相的抽絲剝繭。由此可見兩影片的內核截然不同,另外也可看出中美電影的一些價值觀導向。美國是一個強調個人價值的國度,因此好萊塢大片中的主角總是英雄形象——從《蜘蛛俠》《鋼鐵俠》《美國隊長》中描繪的超能力英雄,到《阿甘正傳》《當幸福來敲門》等溫情勵志電影塑造的別樣平民英雄,他們都是通過自身堅持與不懈努力剋服困難、戰勝邪惡力量,實現“美國夢”的代表。而中國從古至今受儒家思想的熏陶,更註重人的內在品質,做事低調、感情隱忍,因此現在越來越多的影片開始關註人的內心世界,把影院變成一個大眾宣泄內心感情的地方。無論是與《催眠大師》同期上映的《同桌的你》《歸來》,還是近幾年獲好評的《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中國合伙人》《北京遇上西雅圖》,都講述平凡人對親情、愛情、事業的追求與感受,但著重描寫的都是主人公在這一過程中的心理歷程。再看《盜夢空間》與《催眠大師》兩部影片,雖然都同樣是用“夢”講故事,但也有中美電影各自的特色,《盜夢空間》著重刻畫主人公剋服困難,贏得成功的故事,而《催眠大師》主要講述主人公面對自我、靈魂救贖的故事。
  二、電影敘事方法
  我認為《盜夢空間》是一種“發散性”敘事方法,而《催眠大師》是一種“聚攏式”推理方法,兩者都有懸疑、推理的成分在,但是抽絲剝繭方法不同。《盜夢空間》在影片開始時就講述了主人公的人身份、遭遇,為了洗脫莫須有的罪名,他組建了一支造夢團隊,想以為富商之子植入意念,使他解散其父的公司,為了植入意念,他與造夢團隊深潛三層以至更深的夢空間,整個完成任務驚心動魄的過程以及控制電影節奏的精密的剪輯拼接,將觀眾思維最大限度地發散化,只有對電影內容進行宏觀整體把握,在觀影過程中不斷思考,才能明白電影的敘事邏輯,整個過程流利順暢、有好萊塢大片一貫的淋漓盡致之感。而《催眠空間》在敘事手法上用的是“聚攏式”,先拋出一個又一個謎團,然後通過兩位主角的催眠與反催眠,從解患者任曉妍的身世謎團到揭示醫生徐瑞寧在那次酒駕事故後因內疚自責造成的心理問題,讓真相一步步清晰浮現在觀眾面前。
  《盜夢空間》與《催眠大師》其實也反映了中美電影在敘事手法、思維方式上的不同,美國崇尚輕鬆活潑的文化氛圍,重視天馬行空的多元想象力,因此他們在敘述一件事時常採用“由小至大”的思維,即從一個具體事件延伸到事件的背景以及後續發展;而中國文化相較於西方,則更嚴謹,偏向於內斂型,“由大至小”的思維習慣,從一個事件的大背景開始,再到具體的一件事或一個人。敘事的思維習慣不同,自然造成了中美電影的獨特風格。再反觀這兩部影片,最吸引人的是其中的懸疑成分,《盜夢空間》的懸疑是一種未知感,觀眾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而《催眠大師》的懸疑是一種透過蛛絲馬跡探尋真相的好奇感,最後影片結尾與觀眾想象聚於一點。
  三、影片的場景設置
  場景在電影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對電影劇情的開展推動、氛圍營造、氣氛渲染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盜夢空間》之所以能一舉奪得第83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攝影獎和最佳視覺效果獎,與影片中宏大的場面、無懈可擊的電腦特效是分不開的,精準的佈局、浩大的場面甚至激烈的槍戰,都沿襲了好萊塢大片的精良製作水準,再加上夢境與現實的不斷游走,場景設置就更加天馬行空,單單主要場景的拍攝就涉及四大洲6個國家,劇組成員們從東京的摩天大樓跋涉到卡爾加里的崇山峻嶺,從丹吉爾的異國街道橫跨至巴黎景緻如畫的馬路,再從古色古香的倫敦輾轉到摩登現代的洛杉磯。也正因如此,電影的每個鏡頭都有強烈的視覺衝擊。而《催眠大師》走的是不同套路,劇中多數戲份都集中在一間心理治療師里,以“醫生”和“患者”的心理治療對話為主要線索,其中穿插著互相牽連的夢境與現實。主要以一個場景來完成對影片情節的推動,又能讓人不覺枯燥,這樣的嘗試在國內電影界不多見。這個場景的佈置是經過精心構建和設計的,治療室外圓形的樓梯、花紋繁複的地板、治療室內復古的沙發茶具、懸掛在牆壁上的意識流繪畫作品,以及多達十餘盞的臺燈、吊燈、形狀各異的鐘錶,這些都為營造催眠的神秘氣氛起到了重要的渲染烘托作用,主要的拍攝時間集中在晚上,黑夜的幽靜和詭異又為劇情營造出特殊效果。另外,在現實中穿插的想象、夢境與回憶大大延伸了電影的空間流動性,於是場景也就從小小的治療室延伸到更大的空間維度。兩部電影各有精彩之處,不分優劣。
  《催眠大師》導演陳正道在接受採訪時說,“我在華語圈做這個類型的電影,總會有開頭,我不是在開頭一下就要登頂,而只希望努力把故事講好。我希望觀眾給我一些空間,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來學會怎樣拍《盜夢空間》這樣一部極致的高智商電影。”雖然《催眠大師》也不是一部完美無缺的電影,但畢竟是國內懸疑片一次不錯的嘗試,希望觀眾不要一味地批判,多給國內創新電影型一些支持與空間,才能實現中國電影的多元化、國際化。
  文/馬漣漪  (原標題:為《催眠大師》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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